第23章 絕望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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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脆弱的時候，他一直都在。然而我卻不知道，他最脆弱的時候，我是不是在他身邊。我希望自己能是一個稱職的戀人、稱職的公主，對於喜歡的人、對於高華國的所有百姓們，我都能夠盡到自己的職責和義務。戀人的職責是信任和陪伴，公主的職責是讓百姓們得到安定的生活……我將終其一生實現自己的目標。
“蘇芳……”尤娜過去曾經是個沈溺在愛情中的單純又天真的小公主，總是想要呼喚他的名字。一開始只是為了成為他的戀人，渴望和他並肩，但是漸漸的想法開始改變了。
吶，人只是為了愛情而活著會是什麽的呢？幸福？亦或是虛假的幸福？
關？守仁說的話並非全部都意味著挑撥和虛假，這種事情我早就察覺到了。看得書多了，嘗試過的事多了，我漸漸地發現這個世界和自己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高華國並不是非黑即白，父王有仁善的一面，但更多的是我看到百姓們並沒有得到豐衣足食的生活時，心裏由衷的喟嘆。外面和緋龍城是不一樣的，欺淩、饑餓、寒冷……比比皆是，我沒辦法昧著良心說父王做的一次又一次割讓國土的行為是對的，更沒辦法說父王老是不理朝政是於國有利的。他是一個對女兒很好的父親，卻不是一個稱職的王。
但無論如何，殺他的人也不該是那個人。我就是這樣的偏執，是誰都可以，至少讓我還能繼續著堅持著覆仇的理念，唯獨不能是他。
一定是騙我的。即使只是篡位也好，父親當然不可能是蘇芳動手的。明明他從小時候就一直很喜歡父親啊。
尤娜盡管裝作對那個人說的話不予置否，實際心內深處也藏匿下了惶恐的不安。我失去了父王，現在就只有蘇芳了……他也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他根本不配做高華國的王。”關？守仁徐徐道來，“所以我現在做的都沒有錯。我只是將一個不匹配的王拉下來而已。”
“我是他的戀人，可我同樣也是高華國的公主。我會讓你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錯誤的。”女孩驕傲地如同熊熊燃燒著的火焰，“你說自己過去陪著他做忤逆的事情，至少姑且還能說是為了正義，現在呢？和我說這麽多冠冕堂皇的話，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野心罷了。你說蘇芳不配當高華國的國王，那麽你配嗎？哪怕你說我不配做父王的女兒，我姑且也承認了。如果你說的一切是真的，那我的確是個不孝之女，然而我至少永遠都不會背棄這個國家。你所謂的想要做這個國家的主人，那算什麽？逐漸安定繁榮起來的各個部族，讓你感到害怕了吧？你終於明白過來，再不造反的話，你就沒有時間了。因為蘇芳作為國王已經開始得到國民的信任了。”
“你住口！”他的眼裏滿是被揭穿的狼狽和懊惱，越發顯得可憐又可悲。
“即使你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一切了。”
“公主殿下是他未來的妻子，我就不信那個人真能做到那麽冷血無情。”
“你在說什麽傻話啊？”女孩笑出聲來，“蘇芳始終是高華國的國王。”
“那又如何。”
“王的第一序位是國家。看來你並不懂這種覺悟啊，又憑什麽想要染指王位？就憑你是所謂緋龍王的後裔，簡直是笑死我了。”
“……”
“沒有為國為民的決心，只是單純的相信神靈的力量，不過是虛妄而已。”
“那是你根本不知道緋龍王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
不能運用的力量，再強大又有什麽意義。早就知道自己是緋龍王轉世的尤娜長嘆一口氣，“人類的可悲之處莫過於此。”
“我沒時間和你廢話。如果不能發揮出自己應有的作用，那公主殿下可就小命不保了吧。”
蘇芳在與虎謀皮的時候，是不是就很清楚這家夥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了呢？但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完全可以利用一切的事務，那才是實實在在的他，哪怕是我也一樣，誰都不能例外。
烏雲遮頂，今夜沒有月光如水傾瀉而下，內城中醞釀出奇妙的氛圍。烏壓壓的人群看上去有些擁擠，一點都沒有平日裏的穩重如山。
人禍有時正是一瞬間就打破了彩火的寂靜，擠擠挨挨的人流在向著周邊散開，不時有跌撞、摔倒……還會存在著沈悶的哭泣聲。而造成現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天災。
地脈時不時的震動，讓百姓們變得驚慌，尤其是被發現生死只在一瞬間後，人們不經意延伸出來的絕望，配合著周遭的混亂，怎麽看怎麽慘烈。
“我們是不知情的。為什麽？”大概有人覺得是首領的謀逆觸發了無情的天災，嘴裏吼出了不知所措的聲音。
“有誰能來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您了。”
“救救我！”
此時此刻的內殿之處，尤娜感受到大地的震動，再聽見外面傳來熙熙攘攘的喧鬧聲，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麽。
現在是最佳的逃跑機會。我很清楚這一點。連平日裏看守我的侍衛們都大多離開了，只留下一個，現在應該是唯一能夠逃出生天的時機了。
只是偷偷溜出去，對我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過去，我不就曾和蘇芳、哈克他們溜出王宮很多次嘛。
尤娜為自己鼓了鼓勁，不知為何自己的心跳聲卻莫名地嘈雜了起來。
外面的混亂讓人免不了去擔心。可是，我去幫忙也不能做些什麽吧？何況，萬一不僅沒幫上忙，還給別人添亂了呢。
她妄圖著說服自己放棄不切實際的念頭，反覆的，一次又一次的，卻終究還是在逃亡的路上停留了下來。
被知道我還有空閑做這樣的蠢事，即使是一貫溫柔的蘇芳，大概也會訓斥我了吧。不過是幾個零散的百姓們，哪裏值得一國公主為其面對危機。
“這種時候居然還有時間掠奪他人的財物。”女孩拿出來之前被自己藏匿著的弓箭，輕輕拉動了箭弦，“不可原諒！”
刷——
箭矢破空而去的聲音被人流聲映襯地十分輕柔，然而作為武器時致命的傷害卻是一點都不減。
正哭泣著被拖拽於地的婦人楞楞地看著剛才生龍活虎的壯年男子轟然倒地，這才急不跌地從被搶的籃子裏面去看什麽，第一關註點並不是剛才被搶的財物，而是自己重要的孩子，見一番爭執下幼子並無大礙，不多時就跪在了地上，“謝謝小姐大恩。”
對被感謝不太適應的尤娜摸了摸鼻子，“用不著如此，我只是路過。不過你現在還是先別往人流多的地方走，太危險了。”
一路上這麽沖動地射箭，很快尤娜箭筒中的箭矢也沒剩下幾支了。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當發現自己已經被幾個陌生人死死地盯住，就像是看著一塊大肥肉一般，不時還彼此交談著，對著她的方向露出古裏古怪的笑容後，女孩的手心不覺滲出了汗。
越來越不妙了，我現在也成了那些人眼中的獵物嗎？趁著天災民亂，肆意想要劫掠別人的東西，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還有三支箭，可是按照他們三個人的方向來看，無論我怎麽調整角度，都不可能全部射中的。距離太近是射箭的大忌，一定會被其中誰所避開。
尤娜來不及更多地思索，就往黝黑的巷尾處後退了幾步。
沒辦法了，必須一搏了。但凡能趁黑打亂陣型，我就還有機會改變現在的局面。
見三人漸漸往自己的位置包圍了上來，女孩更加拉緊了手中的箭。
絕對不能浪費任何一支箭。
刷——
極速射出的兩支箭矢射中了預計中的兩人。但是，第三個人顯然已經發現她的位置了。來不及避開了。
幾乎快要感受到向自己撲來的那個男人猙獰的氣息，尤娜下意識瞇了瞇眼睛，射出了第三支箭。
刷——
還是失敗了？可惡，我不要死在這裏。蘇芳和哈克都不在，這裏只有我一個人。父王，尤娜好害怕啊……
一個人孤單地死去，這會是我最後的結局嗎？不甘心，太不甘心了，我還沒有真正為高華國做些什麽，而且，蘇芳他也……
“尤娜！”
是幻覺嗎？這樣便好。至少在夢中，我還可以繼續想象著自己成為了蘇芳的妻子，和他一起將高華國變得不一樣起來。
“尤娜。”
當呼喚自己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女孩總算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是哈克吧？這種時候想也知道不可能會是他啊。至關重要的時刻，蘇芳必須掌控大局才是，沒有必要涉險來救誰的。
第一時間自然以為會看到的是哈克。他是個相當重視承諾的侍衛，也是我重要的朋友，會選擇來救我，理當再正常不過了。
“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別的人我也有想過，裘德將軍亦或是其他的侍從……唯一沒料到來人會是他。他不應該來的。我在這裏，就相當於是個陷阱。
“現在沒解釋的時間。”
蘇芳抱起了女孩，隨著哨聲響起，將她帶到了馬匹之上。
“抱緊了。”
飛馳電掣之間，尤娜下意識乖乖的抱住少年的腰。
就像是做夢一樣，我最眷念的那個人從天而降，把我從惡龍那裏救出來了。怎麽會是蘇芳呢？不是你親自教我的嗎，上位者決不能讓自己身陷險境。為什麽會來這裏呢，蘇芳？
我不放心你。他甚至沒有和我說一句寬慰的話，仿佛自己都沒有想出足夠的借口來解釋自己的沖動。
“我很開心。”
“即使知道你本不該來，我還是很開心，選擇來的這個人是你。”
少年直到被她抱住腰間細細傾述時，心中還是一片不知所措的慌忙。
第一次的義無反顧，沒有絲毫的猶豫。讓能幫上忙的人各歸其位後，我就做好了讓哈克去營救尤娜的準備。這是最正確也是最好的方式。哈克的武力也遠超我，他是最好的人選。
可是，想了那麽多真的有意義嗎？派人調查出尤娜的所在處後，我終究還是選擇讓哈克帶著其餘侍衛作為牽制，自己獨自來到了險境營救她。
我從未有過這樣的熱血。國王也從不需要熱血那種無意義的沖動。一瞬間我清醒了。我或許可以為這個國家做很多事情，但我實在不是個理想國度中的王。我無法為它放棄一切，或許，我以為自己曾經可以這樣做。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人類之所以是人類，無法成為神靈，不就是因為人始終無法割舍掉自己的情感嗎？比起做到高高在上地去俯視誰，更想要那個人一直在我身邊，臉上帶著的也是笑容。
即使我沒有親自來，尤娜也不會怪我的。她了解我，一如我了解她。我曾經這樣篤定過，卻還是敗給了我自己。不過，偶爾這樣的失敗，好像也不是那麽討厭。
……
“你醒了？”
“我們現在是到哪裏了？”女孩茫然地睜開了眼，“還有追兵嗎？”
“救兵已經把忤逆的人帶走了。”蘇芳把她從床上攙扶起來，“剛才給你擦了藥，還會痛嗎？”
“他還不至於對我嚴刑拷打呢。”不明白自己身上哪來的傷，尤娜不經意間觸碰到了胳膊肘，“什麽啊，是擦傷啊。估計是上次辯駁那家夥時，惹他生氣被他推搡到了。”
“所以你為什麽要惹他生氣呢？”
蘇芳生氣的表情讓尤娜有點不太適應起來，神情莫名的委屈，“我只是想讓他收手。”
“尤娜，你憑什麽能篤定他會聽你的話？你是不要命了嗎？萬一那家夥一時發瘋真的……”
看出他在後怕的女孩攤開兩手，“沒事的，我沒有收到任何傷害喲。”
蘇芳的擁抱和以前不一樣，好用力，我從來沒被他這樣抱過。
“你在為我擔心？”
“是。”
“我很厲害的，所以不用……對了，我還沒有和你說吧，我剛才可是用弓箭幫助到很多的百姓喔，他們也大多都和我說了謝謝，那種感覺好新鮮，我過去還從來沒被誰這樣感謝過呢。蘇芳？”
被抱得更緊的女孩忍不住掙紮了一下，“太用力了，蘇芳。”
很快，少年松開了擁抱，“下次不要再犯傻了，尤娜。”
“我才沒有犯傻呢。”
“我完全無法承擔失去你的預想，只是想象也無法接受。”
“蘇芳……？”
“我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強大到不會倒下，我也只是個有弱點的人類。尤娜，我的弱點一直都是你，所以，請你為自己更多地去想想，可以嗎？”
“好。”
我最喜歡蘇芳的笑容了。春花秋月，都比不上他此刻的一個微笑。
“蘇芳這次成功阻止了守仁將軍的犯上作亂吧？”
少年點了點頭。
“吶，我突然有點好奇一件事，蘇芳過去有騙過我嗎？我聽人說過，戀人之間是不存在謊言的。你從來都不會欺騙我吧，蘇芳？”
感動的情緒、仰慕的情緒為什麽就不能持續得更久呢，最好久到讓我忘記自己想問的話。這樣的問題就像是在明目張膽地懷疑他啊。如果只是我誤會了，他會不會很受傷？我怎麽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呢？明明他現在為了救我、一路奔波而來，甚至差點忘記自己當前最重要的事。
我太沖動了。問話出口後，尤娜就後悔了。即使要問，也不該選在這個時候。明顯就是最錯誤的時機。
“我騙過尤娜你喔。”
一瞬間天寒地凍。騙人的吧？至少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件事吧？蘇芳喜歡我是假的也沒關系喔，我會努力讓你真正喜歡我的。即使不能成功，你還是我最重要的那個人。
“只是關於篡位的事情嗎？我早就知道了。”想要竭力掩飾自己的害怕，女孩故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這種事情瞞著也沒意義吧。臨危受命這種事也很正常的。”
“尤娜猜到了吧？”
我沒有！
戀人的聲音猶如惡魔在耳邊低語，尤娜用雙手捂住耳朵，“我不想聽。”
可是我已經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少年發出無聲的嘆息。
“那天並沒有刺客，伊爾陛下是死在篡位之下。”
都說了不想聽了。並沒能成功地隔絕聲音的尤娜放下了自己無力的雙手，“為什麽？”
“對不起。”
“你明明就可以繼續欺騙我啊。”
“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有些嘶啞，換作是過去她一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但是現在自己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也不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
明明眼前這個人還在溫柔地答應我的任性，為什麽此時我心中卻只有無盡的悲涼呢？過去的自己，不是只要能夠看到蘇芳的笑容，就覺得是最大的幸福嗎？為什麽我們會變成如今對立的局面啊，我真的完全不懂啊，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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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芳……”尤娜過去曾經是個沈溺在愛情中的單純又天真的小公主，總是想要呼喚他的名字。一開始只是為了成為他的戀人，渴望和他並肩，但是漸漸的想法開始改變了。
吶，人只是為了愛情而活著會是什麽的呢？幸福？亦或是虛假的幸福？
關？守仁說的話並非全部都意味著挑撥和虛假，這種事情我早就察覺到了。看得書多了，嘗試過的事多了，我漸漸地發現這個世界和自己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高華國並不是非黑即白，父王有仁善的一面，但更多的是我看到百姓們並沒有得到豐衣足食的生活時，心裏由衷的喟嘆。外面和緋龍城是不一樣的，欺淩、饑餓、寒冷……比比皆是，我沒辦法昧著良心說父王做的一次又一次割讓國土的行為是對的，更沒辦法說父王老是不理朝政是於國有利的。他是一個對女兒很好的父親，卻不是一個稱職的王。
但無論如何，殺他的人也不該是那個人。我就是這樣的偏執，是誰都可以，至少讓我還能繼續著堅持著覆仇的理念，唯獨不能是他。
一定是騙我的。即使只是篡位也好，父親當然不可能是蘇芳動手的。明明他從小時候就一直很喜歡父親啊。
尤娜盡管裝作對那個人說的話不予置否，實際心內深處也藏匿下了惶恐的不安。我失去了父王，現在就只有蘇芳了……他也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他根本不配做高華國的王。”關？守仁徐徐道來，“所以我現在做的都沒有錯。我只是將一個不匹配的王拉下來而已。”
“我是他的戀人，可我同樣也是高華國的公主。我會讓你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錯誤的。”女孩驕傲地如同熊熊燃燒著的火焰，“你說自己過去陪著他做忤逆的事情，至少姑且還能說是為了正義，現在呢？和我說這麽多冠冕堂皇的話，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野心罷了。你說蘇芳不配當高華國的國王，那麽你配嗎？哪怕你說我不配做父王的女兒，我姑且也承認了。如果你說的一切是真的，那我的確是個不孝之女，然而我至少永遠都不會背棄這個國家。你所謂的想要做這個國家的主人，那算什麽？逐漸安定繁榮起來的各個部族，讓你感到害怕了吧？你終於明白過來，再不造反的話，你就沒有時間了。因為蘇芳作為國王已經開始得到國民的信任了。”
“你住口！”他的眼裏滿是被揭穿的狼狽和懊惱，越發顯得可憐又可悲。
“即使你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一切了。”
“公主殿下是他未來的妻子，我就不信那個人真能做到那麽冷血無情。”
“你在說什麽傻話啊？”女孩笑出聲來，“蘇芳始終是高華國的國王。”
“那又如何。”
“王的第一序位是國家。看來你並不懂這種覺悟啊，又憑什麽想要染指王位？就憑你是所謂緋龍王的後裔，簡直是笑死我了。”
“……”
“沒有為國為民的決心，只是單純的相信神靈的力量，不過是虛妄而已。”
“那是你根本不知道緋龍王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
不能運用的力量，再強大又有什麽意義。早就知道自己是緋龍王轉世的尤娜長嘆一口氣，“人類的可悲之處莫過於此。”
“我沒時間和你廢話。如果不能發揮出自己應有的作用，那公主殿下可就小命不保了吧。”
蘇芳在與虎謀皮的時候，是不是就很清楚這家夥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了呢？但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完全可以利用一切的事務，那才是實實在在的他，哪怕是我也一樣，誰都不能例外。
烏雲遮頂，今夜沒有月光如水傾瀉而下，內城中醞釀出奇妙的氛圍。烏壓壓的人群看上去有些擁擠，一點都沒有平日裏的穩重如山。
人禍有時正是一瞬間就打破了彩火的寂靜，擠擠挨挨的人流在向著周邊散開，不時有跌撞、摔倒……還會存在著沈悶的哭泣聲。而造成現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天災。
地脈時不時的震動，讓百姓們變得驚慌，尤其是被發現生死只在一瞬間後，人們不經意延伸出來的絕望，配合著周遭的混亂，怎麽看怎麽慘烈。
“我們是不知情的。為什麽？”大概有人覺得是首領的謀逆觸發了無情的天災，嘴裏吼出了不知所措的聲音。
“有誰能來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您了。”
“救救我！”
此時此刻的內殿之處，尤娜感受到大地的震動，再聽見外面傳來熙熙攘攘的喧鬧聲，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麽。
現在是最佳的逃跑機會。我很清楚這一點。連平日裏看守我的侍衛們都大多離開了，只留下一個，現在應該是唯一能夠逃出生天的時機了。
只是偷偷溜出去，對我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過去，我不就曾和蘇芳、哈克他們溜出王宮很多次嘛。
尤娜為自己鼓了鼓勁，不知為何自己的心跳聲卻莫名地嘈雜了起來。
外面的混亂讓人免不了去擔心。可是，我去幫忙也不能做些什麽吧？何況，萬一不僅沒幫上忙，還給別人添亂了呢。
她妄圖著說服自己放棄不切實際的念頭，反覆的，一次又一次的，卻終究還是在逃亡的路上停留了下來。
被知道我還有空閑做這樣的蠢事，即使是一貫溫柔的蘇芳，大概也會訓斥我了吧。不過是幾個零散的百姓們，哪裏值得一國公主為其面對危機。
“這種時候居然還有時間掠奪他人的財物。”女孩拿出來之前被自己藏匿著的弓箭，輕輕拉動了箭弦，“不可原諒！”
刷——
箭矢破空而去的聲音被人流聲映襯地十分輕柔，然而作為武器時致命的傷害卻是一點都不減。
正哭泣著被拖拽於地的婦人楞楞地看著剛才生龍活虎的壯年男子轟然倒地，這才急不跌地從被搶的籃子裏面去看什麽，第一關註點並不是剛才被搶的財物，而是自己重要的孩子，見一番爭執下幼子並無大礙，不多時就跪在了地上，“謝謝小姐大恩。”
對被感謝不太適應的尤娜摸了摸鼻子，“用不著如此，我只是路過。不過你現在還是先別往人流多的地方走，太危險了。”
一路上這麽沖動地射箭，很快尤娜箭筒中的箭矢也沒剩下幾支了。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當發現自己已經被幾個陌生人死死地盯住，就像是看著一塊大肥肉一般，不時還彼此交談著，對著她的方向露出古裏古怪的笑容後，女孩的手心不覺滲出了汗。
越來越不妙了，我現在也成了那些人眼中的獵物嗎？趁著天災民亂，肆意想要劫掠別人的東西，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還有三支箭，可是按照他們三個人的方向來看，無論我怎麽調整角度，都不可能全部射中的。距離太近是射箭的大忌，一定會被其中誰所避開。
尤娜來不及更多地思索，就往黝黑的巷尾處後退了幾步。
沒辦法了，必須一搏了。但凡能趁黑打亂陣型，我就還有機會改變現在的局面。
見三人漸漸往自己的位置包圍了上來，女孩更加拉緊了手中的箭。
絕對不能浪費任何一支箭。
刷——
極速射出的兩支箭矢射中了預計中的兩人。但是，第三個人顯然已經發現她的位置了。來不及避開了。
幾乎快要感受到向自己撲來的那個男人猙獰的氣息，尤娜下意識瞇了瞇眼睛，射出了第三支箭。
刷——
還是失敗了？可惡，我不要死在這裏。蘇芳和哈克都不在，這裏只有我一個人。父王，尤娜好害怕啊……
一個人孤單地死去，這會是我最後的結局嗎？不甘心，太不甘心了，我還沒有真正為高華國做些什麽，而且，蘇芳他也……
“尤娜！”
是幻覺嗎？這樣便好。至少在夢中，我還可以繼續想象著自己成為了蘇芳的妻子，和他一起將高華國變得不一樣起來。
“尤娜。”
當呼喚自己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女孩總算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是哈克吧？這種時候想也知道不可能會是他啊。至關重要的時刻，蘇芳必須掌控大局才是，沒有必要涉險來救誰的。
第一時間自然以為會看到的是哈克。他是個相當重視承諾的侍衛，也是我重要的朋友，會選擇來救我，理當再正常不過了。
“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別的人我也有想過，裘德將軍亦或是其他的侍從……唯一沒料到來人會是他。他不應該來的。我在這裏，就相當於是個陷阱。
“現在沒解釋的時間。”
蘇芳抱起了女孩，隨著哨聲響起，將她帶到了馬匹之上。
“抱緊了。”
飛馳電掣之間，尤娜下意識乖乖的抱住少年的腰。
就像是做夢一樣，我最眷念的那個人從天而降，把我從惡龍那裏救出來了。怎麽會是蘇芳呢？不是你親自教我的嗎，上位者決不能讓自己身陷險境。為什麽會來這裏呢，蘇芳？
我不放心你。他甚至沒有和我說一句寬慰的話，仿佛自己都沒有想出足夠的借口來解釋自己的沖動。
“我很開心。”
“即使知道你本不該來，我還是很開心，選擇來的這個人是你。”
少年直到被她抱住腰間細細傾述時，心中還是一片不知所措的慌忙。
第一次的義無反顧，沒有絲毫的猶豫。讓能幫上忙的人各歸其位後，我就做好了讓哈克去營救尤娜的準備。這是最正確也是最好的方式。哈克的武力也遠超我，他是最好的人選。
可是，想了那麽多真的有意義嗎？派人調查出尤娜的所在處後，我終究還是選擇讓哈克帶著其餘侍衛作為牽制，自己獨自來到了險境營救她。
我從未有過這樣的熱血。國王也從不需要熱血那種無意義的沖動。一瞬間我清醒了。我或許可以為這個國家做很多事情，但我實在不是個理想國度中的王。我無法為它放棄一切，或許，我以為自己曾經可以這樣做。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人類之所以是人類，無法成為神靈，不就是因為人始終無法割舍掉自己的情感嗎？比起做到高高在上地去俯視誰，更想要那個人一直在我身邊，臉上帶著的也是笑容。
即使我沒有親自來，尤娜也不會怪我的。她了解我，一如我了解她。我曾經這樣篤定過，卻還是敗給了我自己。不過，偶爾這樣的失敗，好像也不是那麽討厭。
……
“你醒了？”
“我們現在是到哪裏了？”女孩茫然地睜開了眼，“還有追兵嗎？”
“救兵已經把忤逆的人帶走了。”蘇芳把她從床上攙扶起來，“剛才給你擦了藥，還會痛嗎？”
“他還不至於對我嚴刑拷打呢。”不明白自己身上哪來的傷，尤娜不經意間觸碰到了胳膊肘，“什麽啊，是擦傷啊。估計是上次辯駁那家夥時，惹他生氣被他推搡到了。”
“所以你為什麽要惹他生氣呢？”
蘇芳生氣的表情讓尤娜有點不太適應起來，神情莫名的委屈，“我只是想讓他收手。”
“尤娜，你憑什麽能篤定他會聽你的話？你是不要命了嗎？萬一那家夥一時發瘋真的……”
看出他在後怕的女孩攤開兩手，“沒事的，我沒有收到任何傷害喲。”
蘇芳的擁抱和以前不一樣，好用力，我從來沒被他這樣抱過。
“你在為我擔心？”
“是。”
“我很厲害的，所以不用……對了，我還沒有和你說吧，我剛才可是用弓箭幫助到很多的百姓喔，他們也大多都和我說了謝謝，那種感覺好新鮮，我過去還從來沒被誰這樣感謝過呢。蘇芳？”
被抱得更緊的女孩忍不住掙紮了一下，“太用力了，蘇芳。”
很快，少年松開了擁抱，“下次不要再犯傻了，尤娜。”
“我才沒有犯傻呢。”
“我完全無法承擔失去你的預想，只是想象也無法接受。”
“蘇芳……？”
“我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強大到不會倒下，我也只是個有弱點的人類。尤娜，我的弱點一直都是你，所以，請你為自己更多地去想想，可以嗎？”
“好。”
我最喜歡蘇芳的笑容了。春花秋月，都比不上他此刻的一個微笑。
“蘇芳這次成功阻止了守仁將軍的犯上作亂吧？”
少年點了點頭。
“吶，我突然有點好奇一件事，蘇芳過去有騙過我嗎？我聽人說過，戀人之間是不存在謊言的。你從來都不會欺騙我吧，蘇芳？”
感動的情緒、仰慕的情緒為什麽就不能持續得更久呢，最好久到讓我忘記自己想問的話。這樣的問題就像是在明目張膽地懷疑他啊。如果只是我誤會了，他會不會很受傷？我怎麽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呢？明明他現在為了救我、一路奔波而來，甚至差點忘記自己當前最重要的事。
我太沖動了。問話出口後，尤娜就後悔了。即使要問，也不該選在這個時候。明顯就是最錯誤的時機。
“我騙過尤娜你喔。”
一瞬間天寒地凍。騙人的吧？至少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件事吧？蘇芳喜歡我是假的也沒關系喔，我會努力讓你真正喜歡我的。即使不能成功，你還是我最重要的那個人。
“只是關於篡位的事情嗎？我早就知道了。”想要竭力掩飾自己的害怕，女孩故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這種事情瞞著也沒意義吧。臨危受命這種事也很正常的。”
“尤娜猜到了吧？”
我沒有！
戀人的聲音猶如惡魔在耳邊低語，尤娜用雙手捂住耳朵，“我不想聽。”
可是我已經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少年發出無聲的嘆息。
“那天並沒有刺客，伊爾陛下是死在篡位之下。”
都說了不想聽了。並沒能成功地隔絕聲音的尤娜放下了自己無力的雙手，“為什麽？”
“對不起。”
“你明明就可以繼續欺騙我啊。”
“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有些嘶啞，換作是過去她一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但是現在自己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也不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
明明眼前這個人還在溫柔地答應我的任性，為什麽此時我心中卻只有無盡的悲涼呢？過去的自己，不是只要能夠看到蘇芳的笑容，就覺得是最大的幸福嗎？為什麽我們會變成如今對立的局面啊，我真的完全不懂啊，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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